爷爷有一篇论文手迹,什么题目记不得了,只记得其中有个比喻,说一户庄户人家的三兄弟在父母死后平分了田产,在一个共同的起点上,老大不善经营,加上孩子多,就败了家;老二善于经营,日渐富裕;老三则参军了,走上另外的人生——三兄弟的处境都不会一样,全国不可能贫富均等。
这份手迹他也撕了。
父亲性格内向,因为他处不好人际关系,他一度不跟同学、朋友接触。但他要走到大街上,跟不认识的人说话却非常活跃,尤其跟小商贩、小手艺人、学生聊更是兴奋。
我想他为什么会这样,是不是因为他在自己的圈子里太惨了?北大的高材生,却一辈子连个固定工作都没有,所以他在圈子外的人里找安慰。
一个男人上了岁数后不是成功人士,社会上会看不起你,但连子女都看不起你,才是最大的悲哀。
父亲凭自己的喜好活着,一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别人父亲给孩子的那种很亲近很呵护的爱,他不会给我,但他有自己的方式。
在我三四岁的时候,他就开始教我天文,告诉我杜甫的诗“人生不相见,动如参与商”中的参是猎户星座,商是天蝎星座,这两个星座一个在冬天有,一个在夏天有,永远不可能同时出现。
我五岁的时候,就可以看星座来判断时间了。他同时还教给我工尺谱、京剧唱词、围棋、国际象棋,这些教授对于一个小孩太超前,量也太大,不可能同时学会,但影响了我一生的爱好。
我想,这就是他爱我的方式。
3.我和李仲轩
父母婚后十八年生的我。生我的时候我妈近四十岁,爷爷早已辞世,奶奶过六十岁了。
那时没有自来水,有卖水的水车。在北京卖水的多是山东人,一辆木车上装着两排桶,推着卖。桶看起来高高大大,但底浅,实际的水只有看起来的一半。你家要了一桶,他就用粉笔在你家门板上画一道,五桶凑成一朵小花,一周结一次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