恢复高考时,我二十九岁,考大学的年龄限制在三十岁以内,是我唯一的机会。按照规定,对有工作的考生,单位要给复习时间。但我的领导不让我休假,我就跟领导大吵一架,拿出规定文件,迫使他给我假。
考大学时,语文是我的强项,觉得手到擒来。因为太容易拿高分,就想有更好的发挥,到作文一项时,觉得记叙文没意思,就想写抒情长诗,一写就来了灵感,把卷子都写满了。
我对自己很满意,出了考场跟人一说,别人就叫:“你算完了,一分都不会给你,文体上就错了!”
我原本的强项得了个不及格,这一年我没考上大学。第二年,我正好三十岁,超出了考大学的年龄。三十岁是擦边球,那时考大学不看户口本,由单位开介绍信证明年龄,单位如果给我开了二十九岁的证明,我还能再考一次。但单位不给开,我就永远错过了大学。
但我并没有什么情绪,因为我从小就觉得学历不重要,认为“随心所欲”才是最重要的,也许是受父亲的影响。我的心里没有权威,自觉性就差,对很多事都不以为然。
我有个朋友叫潘元亮,他想改变命运,开始想考京剧剧团,天天早晨到筒子河练踢腿,但京剧要童子功,得从小练,他已经来不及了。他又想考中央戏剧学院,天天早晨到筒子河练朗诵,还在话剧演出时跑了几次龙套(群众演员)。
他会木工活,为学话剧,给中戏的老师做沙发,这位老师说他当演员没有发展潜力,劝他考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。
他真的考上了,改变了命运,成了大学生。他的课堂笔记、参考书,我都抄了一遍,等于也学了四年导演。我有过一个电影剧本的构思:
在一个工厂,一对男女青年是情侣,他俩的出身都不好,得不到考大学的名额。工厂的主任是个转业军人,家在外地,平时看女青年的眼神都不对。
女青年为了改善前途,决定向主任献身,以换得名额。在跟主任上床前,她先跟男青年好了一夜。女青年上了大学,离开了工厂,男青年从此消沉,而在祭奠总理的群众大潮中,他振奋起来了,积极投入,结果被工厂里“四人帮”分子抓住了把柄,要整治他,但这时恰恰是那个跟他有夺妻之恨的主任保护了他。